果然，西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。
大批的外地人，出现在西昌街头。道路，在扩建。电线，被拉了起来。黑瓦灰墙民居被新的小楼房取代。
西昌，一度比山城和雅安还显得繁荣。
百货公司，也换了一副模样。
最明显的，是苍蝇少了。
没错。
苍蝇少了。
货柜后面磨皮擦痒的服务员不需要再赶苍蝇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人。
熙熙攘攘的人。
流水一般的人。
眉开眼笑的人。
人们，不再局限于在百货公司门口张望和蹭一下青石板了。
他们先是交头接耳：“听说今天打折的是肥皂。”
“肥皂也打折？这个可值钱！”
“可不是！以前都是些便宜的东西打折。说是百货公司里的人瞒着老板把好东西也拿出来打折了。”
“机不可失！还不快去！前两天的棉被我就没抢到！”
“棉被还抢？”
“你就不知道了。最近西昌来了好多修路的外地人。棉被一下子就卖空了。今年据说冷得很哦！”
“不要多说了！走起噻！”
“……”
然后，人们像潮水一般地涌进百货公司，将各个货柜围得水泄不通。
接着，便是人声鼎沸，讨价还价：“再便宜点不？”
“都便宜得很了哦！”
“我们不容易的嘛。”
“那……要问下黎主任……”
“你们黎主任是好人，肯定没问题！还有啥子时候灯泡打折噻？”
“这个……你们等着看一下门口的打折预告画哈。”
“哪里看得到嘛！你们的宣传画画的太好看了。一挂出来就被人抢了！”
“……”
这种热火朝天的景象，一直持续到冬天，让西昌这个特别冷的冬天也显得没那么冷了。
这个传说特别冷的冬天，把黄经理给冻感冒了。
他裹着被子，缩在办公室里。
他吸溜着鼻涕，喜气洋洋的。
没错，虽然黄经理的好东西，都被偷偷拿出去打了折，但他还是很高兴。
他从厚厚的被子里伸出胖手，将账本随便翻了翻，便往前推了推：“黎主任，你做的帐没问题，我不需要看了。”
黎克中还想坚持一下：“黄经理，您应该核对核对。”
黄经理摇摇头：“我信得过你。你只需要告诉我上个月是赚了还是亏了即可。”
“亏了。”黎克中老老实实地说。
“亏了？”黄经理惊得从厚被子里蹦出来：“怎么可能？我们的生意这么好！”
黎克中的头低了下去：“生意是好。但是……上个月特别行营那边的人来了一趟，要走了我们一大笔钱……还是您亲自接待的……”
黄经理一拍脑门：“哦！我想起来了。仙人板板哦！这些人打着抗日捐款的旗号天天来向我们要钱。但是我听说山城政府那边根本没有认真打过鬼子！一天到晚挂着羊头卖狗肉！盘剥老百姓的钱！还要不要我们老百姓活了！呜呜呜……”
看着黄经理一把鼻涕一把泪，黎克中叹了口气：“经理，上几个月我们还有结余，这个月紧一紧也过得去。”
黄经理抹了一把鼻涕：“苦日子我们倒是不怕捱。就怕那些破落户是无底洞，没个尽头哦。”
黎克中也不由得皱起眉头：“那也没有办法。只希望局势能快一点好起来……”
黄经理不置可否，只是疲倦地朝黎克中挥了挥手，又缩回自己的厚被子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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