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瑶和黎克中开始盘算着回一趟青神，或者，回山城去看一看。
美院经历了轰炸，不知道怎样了。
两人向黄经理提出来休假，却，被黄经理一口否决了。
“你们不能走。”黄经理眯着小眼睛，活像一只老狐狸。
“为啥？忙了这么久了，也要消停一下吧。”季瑶有些不满。
“现在百废待兴，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。你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，怎么能休假呢？”黄狐狸，呃，是黄经理一本正经。
季瑶皱起眉头：“我们想回老家去看看，也不会用很长时间。”
“回老家？”黄经理想了想：“你们回不去。”
“为啥？”季瑶的样子看起来想打人。
黄经理道：“因为城里戒严了。什么人都出不了城。”
“戒严？”季瑶和黎克中大吃一惊：“抗战胜利才没多久。戒严干什么？”
黄经理表情变得复杂，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，小声道：“听说这几个月来，国民政府和延安共产党的和平谈判一直没用成功。据说要打仗了。”
“打仗？”季瑶惊呼起来：“又要打仗？不是才打完仗吗？为什么又要打仗了？”
黎克中也眉头紧皱：“国民政府已经不得人心了。延安那边的呼声越来越高，人心所向，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情。只是没想到，战争来得这么快……”
季瑶觉得四肢发软，心突突地跳个不停：“河山已经满目疮痍，抗战的伤痕还在眼前。大家怎么能承受，再一次战争？”
黄经理的小眼睛眨巴眨巴：“放心。估计这场战争，很快就会结束。国民政府有美国人的支持，兵强马壮。延安那边怎么会是对手？”
季瑶摇摇头：“我看未必。得人心者得天下。兵强马壮有什么用？”
黄经理摇头晃脑：“不信我们走着瞧。局势很快就会明朗。而你们，很快就能请假回老家了。”
黄经理对于局势的分析，振振有词。
可惜，局势，并未如他所料，迅速明朗。
季瑶和黎克中的老家之行，也没有很快实现。
如火如荼的战争，成了燎原之势。
人们刚刚才放下的心，又绷紧了。
虽仍沐浴战火，但季瑶和黎克中明显感觉到，气氛，没有抗战时期压抑。
相反，大家有些喜气洋洋的。
似乎，这是一场为了自己而打的仗。
街头巷尾，大家毫不遮掩兴奋，聊得火热：
“听说没得？现在红军的势头很猛哦。”
“啥子红军哦，你是老土。现在叫做解放军！厉害得很哦！”
“据说他们是为了老百姓打天下！还会分田地给穷人呢！”
“太好了！”
“太好了！”
“……”
“太好了！”季瑶望着黎克中，满脸都是笑容。
黎克中笑得温润：“只怕短时间回不去青神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季瑶掩饰不住高兴：“我以前就觉得他们的主义特别好。现在我愿意等。”
黎克中点点头：“我们一起等。”
季瑶和黎克中的等待，并不算漫长，但也大大超出了黄经理迅速明朗的预言。
如果说，以前在日本人的阴影下，大家在等待光明。
那么，现在的等待，是在渴望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所以，大家的等待，是满怀期望的。
虽然日子还是很紧，但是大家并不痛苦。
百货公司的工作之余，同事们最喜欢做的事情，就是挤在一起分享战事。
季瑶甚至自己画了一个地图，解放军打胜的地方，就画一个红圈圈。
逐渐的，红圈圈越来越多。
辽沈，淮海，平津……
既令人欢喜，又令人担忧。
欢喜的是，那个美好的未来，似乎马上就要到来了。
担忧的是，红圈圈，迟迟没有画在西昌的位置上。
大家忧心忡忡，七嘴八舌：
“西昌怎么没动静呢？”
“是呀。你看贺司令[13]昨天还在城里大搞军队演练。那个耀武扬威哦。”
“是不是解放军不想要西昌了？”
“怎么可能！寸土必争，肯定是要全部解放的！”
“哎……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？”
“……”
大家的担忧并无道理。
西昌的红圈圈还没有出现，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传来。
新中国成立了！
就在BJ，新中国被宣布成立！
新的纪元到来了！
万民沸腾！
普天共庆！
而与之相反，古城西昌，如同死城一般寂静。
全城戒严。
贺司令的军队演练更加频繁。
欢呼庆祝的人会被立即认定为乱党和内奸，然后扔到阴森的监牢里去。
恐怖和压抑的气氛，空前绝后。
大家只能默默相拥握手来贺新中国。
但大家心照不宣，黑暗，不过是因为，即将黎明！
虽然等待黎明所要经历的黑暗，让所有人都胆寒。
大家苦苦的等待，竟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。
还是一个大人物。
胡长官[14]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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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3]西昌警备司令贺国光。
[14]胡宗南:当时国民党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代长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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