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,檀香袅袅。朱佑樘端坐于龙案之后,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哈密舆图,发出有节奏的“笃笃“声。
“佑之。“年轻的天子突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,“对于哈密之事,卿以为如何?“
下方肃立的刘吉闻言,整了整绯红官袍,沉声答道:“回陛下,哈密地处我大明、瓦剌与吐鲁番三国交界,战略位置极为关键,乃兵家必争之地。依内阁之见,当下对哈密施行闭关封锁之策,方为上策。“
朱佑樘听闻,不置可否,神色淡然,徐徐说道:“弘治元年(1488年),罕慎光复哈密,功勋卓著,加之哈密部众齐心推举,我大明顺应民意,封罕慎为忠顺王。”
“同年底,吐鲁番的羽努思之子阿黑麻,率兵东进。”
“他心怀不轨,假意与罕慎联姻,于哈密城下,竟以‘罕慎非贵族,安得为王’为由,悍然杀害罕慎,而后还令其酋长牙兰驻守哈密。”
“可怜哈密都指挥阿木郎等人,无奈率众再次迁至苦峪避难。”
“而那阿黑麻,自己则大摇大摆返回吐鲁番,还遣使前来我大明入贡,妄图让朕立他为王,占据哈密,代领西域职贡。”
“此事,你可还记得?”
刘吉道:“老臣自然记得。彼时,兵部尚书马文升提议下敕,责令阿黑麻归还王母及金印。据使者回报,阿黑麻接旨后,勃然大怒,扬言要出兵侵扰边塞。”
“其麾下将领牙兰见状,劝说阿黑麻,称吐鲁番此前已多番惹事,若再贸然进攻,恐对自身不利,提议退还城印求和,以图日后再谋他策。阿黑麻最终听从,同意归还。”
朱佑樘嘴角微微上扬,似笑非笑,眼神却冷冽如霜,道:“第二年,朕下旨,命罕慎之弟奄克孛刺袭都督同知。可如今,都快过去三年了,朕连哈密王印的影子都没见着,嘿嘿……”
这笑声中,满是寒意。
刘吉听得真切,天子看似轻笑,实则已然不悦。
不,这绝非普通的不悦,而是一位帝王的威信遭到轻视后,心底涌起的愤怒。
刘吉暗自思忖,皇帝此番单独召自己前来,莫非是要问责此事?
朱佑樘接着说道:“去年四月,阿黑麻又派使臣入京,进贡狮子等珍稀方物,还信誓旦旦地说,愿意献上哈密城池和王印,只求两国遣使通好……”
“啪!“朱佑樘突然拍案而起,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,“他阿黑麻是把朕当三岁孩童戏耍吗?!“
朱佑樘的震怒之情溢于言表。
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,吓得门外侍立的太监们齐齐跪倒。
刘吉只觉背后冷汗涔涔,浸透了厚重的朝服。
他略一沉吟,谨慎地整了整衣袖,沉声道:“陛下明鉴,吐鲁番狼子野心,人所共知。然目下用兵条件尚不成熟,臣以为仍当以闭关封锁为上策。“
他偷眼瞧了瞧天子的神色,继续道:“此番吐鲁番遣使入贡,显系缓兵之计。边关将领循例将其送往京师,虽减等接待却未拒之国门,实乃权宜之计...“
朱佑樘深吸一口气,修长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。
他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朕心已决!佑之身为首辅,当为社稷分忧。今年之内,朕定要见到哈密王印!“
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在殿内回荡,不容置疑。
刘吉心中暗暗叫苦。
我就知道叫我来肯定是有麻烦事,人家吐鲁番都拖了三年了,就不能继续拖下去吗?人家凭什么今年就一定会送来哈密的王印?
哎~这事儿,糟心!
心中这么想,但面上不敢显露,只得硬着头皮应道:“老臣必当竭尽所能,为陛下分忧!只是……“
他故意顿了顿。
朱佑樘眉头一挑,道:“只是什么?佑之但说无妨。”
刘吉顿了顿,斟酌着言辞:“吐鲁番此前进贡的狮子等猛兽,每日需消耗两只羊,一年下来便是七百二十只,还得安排五十名士兵日夜看守,耗费巨大,实在是浪费。依老臣愚见,当断其食源,任其自毙。”
西域有一个名为迤西国的小国,随着吐鲁番是使者一起来来进贡的时候,他们带来了一只雄狮,大明当时的国土境内是没有地方有狮子的,便是有猛兽,也是虎豹财狼这些,所以大明很多人只是听说过狮子,却根本没有见过。
朱佑樘也是一样,他虽然是皇帝,但也喜欢一些新奇的事物。
这雄狮浑身金色鬃毛飘扬,威风凛凛,吼声震耳欲聋,朱佑樘对于这份礼物十分欣喜,他还号召了满朝文武以及别的国家的使者,让他们一起来观看狮子。
只是刘吉认为,就是因为朱佑樘太喜欢这头狮子了,以免玩物丧志,故而想出了这个理由。
朱佑樘向来宽厚节俭,一听狮子的口粮消耗如此惊人,顿时觉得刘吉所言有理。
可一想到那头雄狮在夕阳下慵懒假寐的模样,心中又有些不舍,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:“这……这吃的确实有点多啊……”
刘吉瞧着朱佑樘的神情,便知他舍不得让狮子饿死。
他心里明白,皇帝虽贵为天子,但常年被困宫中,喜爱些新鲜玩意儿也无可厚非。
于是脑筋一转,又道:“陛下,即便不饿死狮子,至少也该减少它的伙食,让它不至于挨饿就行,切不可再由着它放开肚皮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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