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认为我们会有多少将士因此而牺牲？”
被朱棣这么一问，沐晟不说话了，脑中好好的思索了一番，才是用一种疑惑的语气试探着回答道。
“十万？”
朱棣闻声，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太少了。”
“二十万？”
“似乎也不够！”
“所以啊......”
朱棣看向面色惨白的沐晟，说道：“以本宫最理性的判断，我们要灭亡天方国这百万大军，至少伤亡三十万大明将士才能做到。”
“那......可是三十万大明将士啊！就是活生生的三十万条性命，三十万个家庭的支离破碎！本宫在国难临头之时，在大明面临那样的风雨飘摇的时候，手底下死去的将士们不超过一万，结果在这已经灭了大明的死敌天方国之后，却是一下让三十万的将士们，因为本宫的一个错误决定，就这样失去了性命！”
“你以为，这样的事情，是本宫应该做的吗？你认为，本宫真的就不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朱允炆弄死算了，一了百了？”
“不是本宫不想做，而是不能做啊！”
“将士们随着本宫远涉万里才来到这里，他们相信本宫，那本宫就不能辜负他们，本宫的肩膀上就有那堪比泰山一样的重担，本宫是想要活着把他们带回去的，而不是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去啊！”
朱棣一声声的就好似雷声一般，就这样响彻在中军大帐之中，让沐晟的脸色越来越白。到最后，沐晟才是惨然的应声道：“是末将思虑不周，请殿下恕罪。但是殿下，末将还是想说.....”
沐晟抬起头来看着朱棣的双眼，说道：“末将人等愿意追随殿下来此，就从没有想着能活着回去，为殿下而死，为大明而死，是末将等人心甘情愿！”
“我等，心甘情愿！”
顿时，其他的侍卫和锦衣卫此时也是冲着朱棣直接躬身一拜，齐声的说道。
朱棣听着他们的话，微微的摇了摇头，然后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就是因为你们对本宫有这样的真心，才让本宫感到巨大的压力啊！你们以真心对待本宫，本宫又怎么能抛弃你们呢？”
朱棣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而且，本宫也知道，就算我们今天交换了位置，朱允炆也不会趁机杀了我们的，我们两个有约定，就不会撕毁这个约定......虽然说我们是敌人还要说这样的话很是可笑，但是我们还真的就要按照约定行事。”
“所以，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。”
说着，朱棣看向了沐晟，说道：“沐晟，你再辛苦一些，带着人手马上去看一下我们的伤员情况，把伤员运回帝都医治。这一战，虽然说我们已经赢了，但是这战损......怎么都不会小的，朱允炆的心太狠了，对自己人更是心狠到了极点，而这......本宫做不到！”
“好在，他是中了本宫的计谋，不然的话......本宫恐怕就是心疼也要心疼死了。”
朱棣哪儿都好，就是对自己手底下的将士，太过于看重了。
每次他一听到这战损情况，他都会痛心到极点，就好像是那牺牲的每一位将士，都是他的亲生兄弟一样。而这，就是朱棣和朱允炆最大的区别所在！
朱允炆为了胜利，可以不择手段，甚至不把自己的将士们的性命当作是性命。但是朱棣，却是怎么都做不到这一点儿的。
可能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，沐晟也罢，李彬也罢，或者其他的那些将士们，甚至是这百万的大军，他们对朱棣......那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，发自内心的爱戴，发自内心的愿意为为了朱棣、为了大明而死！
你们以真心对待本宫，本宫又怎么能抛弃你们？
这样的话，只有一个真正爱自己的将士们的统帅才能说出来！
而后，沐晟得到了朱棣的命令之后，就快速的转身离开了。而朱棣，也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，仰着头，再次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。那神色恍惚之间，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，甚至比元朝时候的中国更加强大的大明，已经到来......
......
平原之上，两军的对垒仍旧在进行当中。
此时，朱棣和朱允炆的命令还没有传过来，他们也不知道这武斗已经结束了，更不知道，他们已经可以停手，停止这无情的杀戮了！
所以，他们还在这样对抗之中，仍旧在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，凭借着心中那一口吊命的气，想着能在咽气之前，能多杀一个人！
这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两千多人的战斗而已，但是这惨烈程度，真是已经堪比数万大军的鏖战了！那倒在血泊之中的战马，仍在嘶鸣当中，马蹄不断的弹动着，好像还有站起来的意愿，还有那些勇猛的将士们，在沙场上刀枪相互划过的声音。
他的主人，他的伙伴，肚子已经被隔开了，血水和着肠肚流了一地。
只是他还没有死，他的心口，还有这些许的起伏，他的眼睛，了无神采的扔在用力的看过来，看向那个刚刚和自己一起倒下的伙伴，看向那个在大明第一见到之后，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分开的战友！
他口中的鲜血不住的往出流淌，戚戚楚楚的发出那种低声的没有人能听明白的声音，他用尽全力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，想用尽最后的一口气，去再一次触碰自己的伙伴。
战马嘶鸣，马头上那一双闪烁的大眼流出来一滴血泪，眼中的主人想最后一次靠近自己，却怎么都不能动弹.....
他狂叫，在血泊中用力的蹬着自己的马蹄，这么短的距离，要是在平常，它只是一个箭步就能冲过去，可是现在，它过不去，主人也过不来！
那嘶鸣声，就好像在哭泣一般。
而他的主人，此时那染了血迹的眼角有泪水涓涓的流出，湿了下面的泥土，湿了他的脸颊......
终于他的手落下了，在战马的面前，他就这样垂落下来，战马的眼睛，好像都能感受到那一只手在空气中滑落带来的凉意一般，一双硕大的眼眸，顿时就失去了光彩。
大战消寂，尘土归于尘土，生命归于生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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