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周攻玉的眼神有些古怪,嘴巴张开又闭上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只是觉得,他应该不会单纯的为了杀你,就不远万里的来到松阳郡。”
当然了,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伤人心的不厚道。
所以在一旁听了个全的孟桑没忍住笑了一声,而后很没有诚意的开口补救,“实在是对不住,我不该在这么严肃又危险的时候笑出声。”
萧穆景本来还有些心累,可被他们两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,那股子刀尖悬在头顶的紧绷感瞬间消失了不少,摇了摇头也跟着扯了下嘴角。
“罢了罢了,左右这次也是我连累你们,被你们笑两句也不会掉块肉,”闲扯两句,萧穆景很快抓回重点,“萧矜确实不单单为了我而来,他这次来松阳郡,是存着利用江阁老的心思的。”
“江阁老虽然不在朝堂之上,但若是论起谁对当朝天子的了解最深,也只有他了。”
“我们萧家在京城虽然不算是顶级勋贵,但也不算太差,京城内的大小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。”
“这次江阁老来到松阳郡,是想用府城的力量和江氏一族的力量,用来推广县学的。”
周攻玉和孟桑很快便读懂了萧穆景话中的未尽之意。
这位江阁老,听起来像是和天子有了龃龉才致仕的,可现在看来,倒像是遵从了别的隐秘旨意而来。
周攻玉想的更深一些。
“江阁老在松阳郡,若是开办,也应当是开办府学,可你说的却是县学。”
饶是周攻玉的喜怒一向不显现在脸上,可这会儿,他的面上也有几分激动,连语调都上扬了几分,“苍梧县和清水镇都有书院,生源也并不充足,可如今要办县学,是不是说。”
周攻玉放在桌上的手指蜷成拳,攥紧又慢慢松开,“这个县学,是为了穷困百姓家的孩子办的?”
“这个县学的束脩,是不是比书院的要低?”
科举延续数代,兴盛多年,读书人越来越多,可朝廷每年筛选出来的人数就那么多。
僧多粥少,可一旦爬了上去,那便是门庭改革,改天换命。
如此一来,富人想尽了办法求名师、寻古籍、阅山川,思辨不休。
可穷人呢?一家几代人,举全家之力都未必能供的起一个读书人,不说笔墨纸砚的耗费,单单是束脩,便压垮了无数寒门学子的腰。
“不是。”
萧穆景诧异却并不意外周攻玉的反应如此之快,他微微摇了摇头,眼底也满是对江阁老的敬仰。
周攻玉的表情一僵。
“不是低了一些,”萧穆景的神情也有些激动,“是免束脩。”
这话一出,饶是在旁边只做壁上观的孟桑也诧异地抬了下眼。
若真能做到,那江阁老必定名垂千古。
“难怪江阁老决心致仕,”孟桑震惊过后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,“这事难办。”
书院的经营,乡绅和官府在其中插手颇多。
可这样一个不要束脩的县学出来,在那些人看来,就相当于养了一只只会吸血的蝗虫。
而且有了这样的一个对比,那些拼尽全力才将孩子送进书院的家庭,难保不会转去县学。
而那些真正贫困的,根本出不起笔墨纸砚的费用,也不会去县学读书。
“这事天子支持,可若是当成明晃晃的政令颁布出来,必定会遭到攻讦,可一旦江阁老在松阳郡撕开了这道口子,皇上再顺势推行政令,尽管到时候还会遭到反对,但皇上也有了论驳的底气。”
孟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。
她对此事并不乐观,也许,不收束脩的县学如何运营,如何维持,如何招生,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困难,每一件都很难解决。
层层阻力,寸步难行。
“娘子。”
周攻玉突然握住了孟桑的手。
“一开始,我只是敬仰江阁老的为人。”
他的神色有些飘忽,像是在回忆,“几年前,我寄了一封书信到京都给江阁老。”
孟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时候。
清水镇的教书先生,解不了他的疑惑。
难怪,孟桑总觉得他的学识眼界,与周家能供给他的不符。
“当时江阁老名声正盛,那封信寄出去之后,我原以为不会收到回信,可我不仅收到了回信,还收到了一本书。”
“那是江阁老科举多年,自己的读书心得与体会。”
孟桑已经对原书的剧情记不大清楚了,可周攻玉的话,却让她突然想到了许多。
原著里,确实有那么一笔带过的剧情。
江阁老轰轰烈烈的搞起的县学,只坚持了不到半年便没了下文,而江阁老,被民众怨恨,被乡绅讨伐,被世家上折子责问,最后病死在了松阳郡。
他的死,让周攻玉心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。
“相公,你是不是想和江阁老一起,为县学的开办而努力?”
孟桑相信周攻玉的能力与手腕。
也钦佩江阁老的为人。
“如果你想的话,我们就做,”孟桑笑了一下,心里也像是有了明确的目标一样,“如果你们的县学普及成功了,还可以普及医药,还可以开办孤儿院。”
“能为百姓做的事情有许多,而我们,还有很长的余生可以慢慢来。”
周攻玉的眼中起了雾。
家人被折辱轻贱,他自己身陷囹圄时,他也想过,考科举,得嘉奖,不分一切代价的向上爬,只要能爬上去,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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